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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10时,雁夜准时站到远坂邸的门口。,凭临时受训的半吊子魔术师的感知,恐怕是无法察觉此处要塞般的陷阱术式的,可唯独今夜,就算是雁夜也能感觉到,这座被他差不多和间桐府一样憎恶的房子,没有星罗棋布的魔术阵在把守。,属于自己个人的决战将要到来了。同时雁夜也感觉自己正在朝圣杯迈进一大步。,不过仔细侧耳倾听的话,他仍然能听见从自己皮下传来的刻印虫吞噬血肉的声音。那位老者为他补充的魔力远远不够维持Berserker的消耗,或者说这永远都不会够。,还能再战斗几次呢?,还能再活多少天呢?,至少,要活着看到那个孩子,被解救出那个腐臭的地牢……,<雁夜……别,别忘了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虽然憎恶自己片刻的软弱,但雁夜有点意识到,自己不能完全迷失在复仇的道路上。,今天晚上他将得到仇敌的鲜血,不过在那之后他必须面对自己所爱的女人和女孩……他必须正视这个问题,不然连维持自我的存在都无法做到。,同时也正因如此,雁夜知道自己不能大意。他必须像那晚在屋顶和时臣对决之前一样,小心地揣摩那个魔术师的心思,制定计划,在关键时刻甩出自己的杀手锏……只是这次,他可能会杀死他。,杀死他……杀死时臣……,这个危险的念头像是雁夜体内的刻印虫一样挥之不去,侵蚀着他的理性同时又维持着他的存在。,雁夜暗暗发誓,在和时臣展开对决之前,他一定要向时臣挑明有关樱的事儿,为什么他自己更适合做那两个女孩的父亲——一个能为孩子牺牲一切,忍受等同于千百次死亡般的痛苦,而不是附庸风雅却能将孩子随便送出的男人,才配得上“父母”这一称号。,带着这种强烈的自豪感和对时臣的敌意,雁夜推开远坂邸的大门,踏入了自己仇敌的领域。,之前来过这里无数次的绮礼已经告诉了雁夜这栋大屋的结构。绮礼说这个时间的时臣一定会待在他自己的书房里。爬楼梯对于雁夜来说有点吃力,但绝不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倒不如说,这种随时会让他倒下来的动作反而让他有了种苦修般的悲壮感,强化了他对自己角色的认同。,只是,今夜的远坂邸有些奇怪。雁夜感到和这里装饰温馨的气氛相反,空气像被冻结住了一样凝滞,静寂得可怕。,不过等雁夜推开那个书房的门,看到背对自己站在房间当中,右手搁在胸前位置似乎捏着酒杯的时臣的后脑勺时,他的大脑立刻被溢出来的愤怒充满了。,“远坂时臣!”,这声呼叫充满了杀意,可是没有人回答。雁夜把这段沉默理解为那个魔术师的傲慢或者惊愕,所以继续大踏步地前进,缩短自己和时臣的距离。,“时臣你是不是想杀我?可是你太天真了。在让你得到应有的报应之前,在我为了樱而将你打倒之前,我会来无数次的!”,可是那个魔术师仍然没有任何警戒地背对着雁夜,像是聋了一样没有任何反应,继续凝视着窗外的月亮。,“?”,雁夜也因为不安和警戒慢慢放慢了脚步。,这该不会是个诱饵吧?但以雁夜的魔术水平,是无法从这个距离判断对方真伪的。他只能冒险快步走到触手可及的距离,猛地伸出手拉住对方的肩膀。,“喂,时臣——!”,这一触解除了附加在尸体上的术式。在一般情况不可能成立的让死人以在世时的优雅之姿站立的姿态,就这样崩解了。,时臣瞬间变得虚弱无力的四肢,让他如同失去了支架的人体模型一样朝前倒了下去,面朝下“噗通”一声趴在了地上。,“?!”,这一刻,两人的角色突然倒转了过来——一脸茫然的时臣变得和在“训练”结束时已经形同死人只能蜷缩在间桐府地板上的雁夜一般,而呆立在原地的雁夜替换了时臣之前如同对时间失去了感知而静静站立的位置。,“……?”,不论雁夜多少次在脑海中回忆着时臣之前傲慢表情以及所有礼貌却空洞的话语,都无法否认那些不会再重现的事实——远坂时臣死了。,“为什么……?!”,雁夜原本想对时臣说很多话,从那天跟葵的对谈,以及在间桐府的樱的遭遇,到后来自己所付出的一切……他不光要在物理上打败时臣,还要弥补那天在屋顶的遗憾,从精神上彻底压过时臣。,但是如今他面对的只是一具看上去死不瞑目的尸体,就像水泵已经打开却没有移开塞子一样——雁夜即将在自己造就的汪洋大海里淹死。,虽然经埃尔古顿提醒,雁夜想到了击败时臣可能造成的后果,也想到了也许要找时臣好好讲清楚自己参战的理由,但他完全没有料到自己还没动手时臣就已经死了。这一瞬间,雁夜甚至忘记了自己为何要跟时臣开战,以及夺取圣杯后要拿它来换什么……,接着——,“雁夜……?”,听起来因为害怕而有些颤抖的声音,对于雁夜却只意味着那个温柔并怀念的面孔。,雁夜面带茫然若失的表情转过身去,顺着月光看清了站在门口的两个人。,极度不安的缩着身体,身穿白色长裙的女性,和在她身后,似乎在握着什么危险东西顶着她后背的老年男人。,在结束了和绮礼的会面,答应会在冬木市民会馆帮忙对抗切嗣的埃尔古顿,临时决定要跟踪雁夜,确保他能平安无事地撑到切嗣朝会馆袭来的那一刻。当然,他没有跟绮礼说明自己的目的,只是托词说“我要去准备一下合适的装备。”,而就是在跟踪那个年轻人的路上,埃尔古顿发现了远坂葵的身影。,虽然不知道这个女人为何又回到了冬木,但她的出现对于他来说是天赐——埃尔古顿意识到了在雁夜和时臣的纠纷中,葵充当着中心的角色。虽然在阴错阳差中放跑了凛,但如果能妥善地控制住葵,那么不论是时臣还是雁夜都极有可能变成自己的棋子。,所以他将那个不认识自己的惊恐女人挟持住,并惊喜地发现葵身为魔术师的妻子却连点基本的防身能力也没有——事实上葵是被某人保证了代行者会在暗中保护她,可实际上等她接近远坂邸的时候那些护卫都在监督人的命令下暗中撤退了。,当然这也导致那位代理监督人对发生在葵身边的事一无所知。埃尔古顿对这位一开始不断尖叫的母亲下了术式,阻止她的声音传远,然后告诉她,自己并不是圣杯战争的相关人,只是希望借她丈夫和老友的力来击败某个参与者。,就算如此葵也无法冷静,也不会相信埃尔古顿单方面的宣告。而老人也不在乎,他只是需要把葵带进今夜不设防的远坂邸转一圈。埃尔古顿看着雁夜成功走进去了,于是自己也很快拖着葵跟紧。他“马格南”左轮手枪的枪口一直顶在葵的后心部分,弹仓里的子弹被施了诅咒,而且撞针靠魔术修改变成了“扣到底后一旦松手”才会激发的模式——敌人休想先发制人之后还能获得葵的无伤存活。,他押着葵来到了时臣的书房,这里是按绮礼计划的雁夜将会和时臣决斗的地方,然而此刻里面的景象让后来的两人也感到震惊——他们看到时臣毫无生气地倒在地上,雁夜则一脸茫然地转身望过来,像是眼中看到的不是区区两个人,而是全世界都在目睹自己丑行的观众。,为什么远坂葵会站在那里,为什么她背后会站着那个外来的老头……雁夜完全思考不出来。实际上他连为什么时臣会死在自己出手之前也搞不明白,如果他还能冷静思考的话,或许能得出唯一嫌疑人的身份,可现在面对着一脸震惊,已经忘了自己背后还有一把手枪在顶着的葵,雁夜的大脑就像是被冻住了一样无法运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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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葵……我……”,雁夜说话了,但也只说到这里。他不知该怎么解释自己到这里来的理由,不知该怎么解释自己面前为何倒着时臣的尸体。,“亲爱的……”,葵想动,但身后拽着她胳膊的埃尔古顿没有让她动——老人的惊讶和困惑程度不亚于雁夜本人。一直以来他都以“远坂时臣还活着”为前提考虑对策,根本没想到有人能越过那个黄金的英灵把这位也绝不算弱的魔术师御主给杀掉。,“放开我……放开我!……放开我——!”,葵开始尖叫,拧着身体,甩着胳膊,不顾自己肩部脱臼或者骨折的危险,疯狂地抵抗着埃尔古顿的束缚。此刻她像是一只从麻醉状态中逐渐醒来的雌兽,听不进埃尔古顿的警告,也不愿理解顶在她背后并持续施压的金属管意味着什么。,“葵……葵……?!”,雁夜比埃尔古顿更被女人的这幅样子吓到了,他发现她一开始像是无视了身为青梅竹马的自己,只是一个劲地凝视着时臣的尸体并试图走过去,但在那个老人拒绝让她如愿之后,她的目光就转向了自己,而雁夜从来从来没有,尤其是从她眼中,看过如此强烈的憎恶或诅咒。,“雁夜!这下你就满意了吧?!圣杯终于落入间桐一族的手了——!”,“葵……我……”,为什么一定要被她这样责备?远坂时臣才是一切问题的祸首……如果没有那个男人的话,自己早就和葵建立了家庭,凛和樱将会作为脱离了本家但姓“间桐”的孩子出生,一家人的生活将会幸福美满……,可是反过来,为什么这承载了“此世全部之错”的男人会死在这里呢?他怎么可以在自己动手之前就死了?,而雁夜此刻怎么想甚至怎么说都无关紧要。葵根本听不进去,仿佛化身为女鬼的女人继续尖嚎着反问道:“间桐家从我身边夺去小樱,难道还不满足吗?为什么偏偏要在我面前杀了我丈夫?!为什么?为什么这么憎恶我们——?!”,“!”,噩梦成真了。,在离开会馆之后雁夜就仿佛在泥沼中沉浮一样,思考着那个被埃尔古顿点出的问题——若是不得不把时臣杀死,该怎么向葵解释这件事。,可是事到如今,命运把这个难题如此突兀和残酷地摆到了自己面前。雁夜原本就没怎么仔细准备的答卷等于是一张废纸,他将其全部摊开,却被已经接近癫狂的葵当场撕碎。,“我……我没有恨过你……”,他全身颤抖,虚弱无力地往后靠着,直到被时臣的尸体险些绊倒,后腰撞上他的书桌——,“……我……我只是为了樱……”,“你懂什么?!你替我们想过么?!”葵发出诅咒般的尖叫,“小樱如果看到你杀了时臣,她会怎样……你想过没有——?!”,“啊……啊……啊啊啊——!”,像是给已经不堪重负的骆驼添上最后的一把稻草,雁夜的情绪崩溃了。,他无法否认面前的女人是葵,因为这是他在几小时前考虑到但不愿正视的情况。这个忍耐着丧失亲子的痛苦,在公园里不愿面对自己的女人,毫无疑问就是那个慈母样的葵,可是自己把两人可能得到幸福的机会给毁了……,“啊啊啊啊——!”,事到如今,只有发狂才是拯救间桐雁夜的唯一方法,也是救赎他的最后屏障……他想要逃离这里,想要变成和葵一样只剩下本能的野兽,逃离这里,逃离这座吞噬了主人性命的鬼宅。,雁夜尖叫着,搔着已经溃烂的脸,拼命用手抓干枯的头发,脚步踉跄,一瘸一拐地朝窗户冲去。,凭这残破的身躯本来不可能做到的事,雁夜不知怎么地就做到了——他撞破了那面能抵挡来自海上的最强暴风雨的窗子,冲向了一颗星星也没有的黯淡夜空,一头栽倒在楼下。,“喂……!”,埃尔古顿放开了葵,几步朝窗户冲了过去。他最后看到的是已经失去了痛觉的雁夜哭嚎着走远的后背,以及他在铺路的地砖上洒下的斑驳扭曲的影子。,“……”,等老人转过头来,去查看葵的反应,他发现自己和雁夜一开始一样变成了透明——这个女人两眼充满泪水地跪在自己亡夫的尸体前,不断重复着“时臣”“亲爱的”之类的字眼,像是在进行着某种祈祷,祈祷丈夫能奇迹般地起死回生。,<这是怎么回事……?>,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某个希腊悲剧舞台上的埃尔古顿困惑又带着一丝胆寒地想到。他看着时臣一动不动的尸体,回忆着雁夜来这里的目的,以及那名代理监督人对这件事的上心程度……,“!”,最有可能的答案呼之欲出,可是,埃尔古顿无法理解促成这个结局的动机。,<为什么?>,握着左轮手枪的他转过头,面向没有星星只有月光透过云层的夜空。如果他在雁夜撞破那面被暗中施加了投影术式的窗子之前这么做,实际上就是在和他看不见的两个人对视。,在冬木市民会馆内,二层式的音乐大厅能容纳三千余人,但距离会馆正式投入使用还要很久,所以此刻观众区空空如也,只有一人翘着腿坐在靠近前排的一张椅子上。在旁边不远处的过道里则站着这出戏的编剧和导演。,吉尔伽美什和言峰绮礼将这个音乐厅临时用了起来作为放映场。摆在舞台上面朝观众区的一块玻璃幕墙和远坂时臣书房的窗户有魔力连接,会把那间屋内所发生的一切事情,从光到声都传递过来,使音乐厅里的人如同亲临现场一般观赏。,而等狂乱的雁夜撞破那面窗子,影像消失,作为唯一观众的吉尔伽美什,轻轻摇着头,发出了嘲笑的声音——,“这个剧本本身无聊就算了……结果,绮礼啊,你居然还让无关人员登上了舞台?”,“……”,站在过道里的绮礼握紧了拳头,为自己没有让暗中护送葵的代行者跟到底而感到懊悔。,如果再对那个绰号“豺狼”的法籍退休佣兵提防一点,完全没有失误地把他和葵隔开,让葵和雁夜在时臣的尸体旁独处,演出的效果一定会比目前的要好很多。,不过,大概的情节依然是自己所描绘的那样——由有血有肉的人来再现,给人的震撼比演员所做的样子要好太多。即便演出出了意外,英雄王可能不满,但就绮礼个人而言,他已经相当满意。,“是我考虑不周……”,绮礼真诚地向王道歉,同时重新品味了一下手中葡萄酒的甘香——,“……不过如果说有什么特别令人惊讶的地方的话,不如说是这个酒。”,对着以一副很严肃的表情看着酒杯的绮礼,英雄王微微一笑。,“哼,酒的味道这种东西可以根据下酒菜肴的不同而出人意料地变化……绮礼,虽说这一次尝试并不令我满意,但你好像已经开始理解要拓展见闻的意思了……”,“刚才的感觉,就是愉悦么……”,“是哦,是愉悦的一种,但绮礼,你好像忽略了什么很重要的事……”,弓之英灵投向神父的目光突然带上了危险的色彩——,“……我说过了,这样被局外人搅了的戏剧,并不能令我满意呢~~~”,“……”,绮礼听后,静静站在原地不语有几秒,最后却像是当初在教堂里面对吉尔伽美什的死亡威胁那样,语调轻松地说——,“……还请英雄王稍安勿躁。在下所安排的演出并不只有一场而已。”,“哦?”Archer抬起了他的下巴,“像你这样按部就班的人,还会给客人准备惊喜么?”,“惊喜到算不上,但至少对于演出者来说,这恐怕是彻头彻尾的悲剧吧。”,“一个人的喜剧就可能是另一个人的悲剧……”,吉尔伽美什若有所思地低头望向地面,仿佛目光能透过地板看到会馆的地下室,那里藏有绮礼刚抓来的人质——,“……哼,那本王就期待一下你的第二部作品吧,绮礼。”,——————,夜晚10时,切嗣坐在位于圆藏山山腰,柳洞寺背后的湖岸。,此刻的魔术师杀手显得十分安静,像是和之前凯悦酒店上千人的死亡、袭击未远川的海魔都毫无关系似的。,然而,一声不吭坐在阴影中的切嗣实际上是毫无睡意地盯着四周,自从离开那间旧屋的仓库,他就一直紧绷着神经,像是稍微一松懈整个人就会崩溃似的。,换了以前的自己,他恐怕选择在安全的结界中小睡一会,可现在他没有这种打算——有很多原因让切嗣打破常规,不惜冒着烧毁自身的风险,也要以最清醒的状态待机到最后一刻。,白天,通过在远坂邸的侦察,切嗣确认了时臣的死以及言峰绮礼的复出,随后而来的便是Saber和Assassin的协同袭击。为了避免被敌人带着跑,切嗣把“爱丽丝菲尔被劫走”的事实当成一个普通的状况来考虑,认为对方可能已经发觉了爱丽丝菲尔的“容器”角色,打算用她来增加“仪式在自己主导下完成”的成功率。,如果绮礼打算可控地召唤圣杯,那么他必须选定地点。在冬木,有四个地方符合条件。,第一位是拥有天然大洞窟“龙洞”的圆藏山。在那里,埋藏着以“冬之圣女”为基盘的大圣杯,作为只有御三家知道的秘密祭坛,从一百八十年前,这里就是最有可能的地方。,第二是虽然灵脉劣于圆藏山但对培养魔术师来说更安全的远坂邸所建的位置。,第三处则是冬木教堂所在地,是最初间桐一家试图建立居所但因为属性不容而放弃的地方,灵脉强度不亚于前者。,第四个优良灵脉点是在人类魔术介入冬木后日积月累半天然形成的,正好在冬木市民会馆的下面。,绮礼就算得到圣杯之器,也必须在这四个点中选一个才能开始仪式。,教堂可以由油罐车解决;远坂邸的防御随着时臣的死已经大大削弱;圆藏山周围有阻隔灵体的强力结界,所以被切嗣占据后可以说几乎不可能失守。,剩下的只有市民会馆了。该处灵脉作为最新被确认,没有势力宣称拥有的地方,是防御或潜在防御强度最为薄弱的。切嗣本来将其排在最后顺位,也就是绮礼最不太可能进行仪式的地方。,然而他发现自己错了,就在大约一个小时前。,切嗣事先往爱丽丝菲尔身上装了定位器。在妻子被Assassin劫走后就一直注意着信号的动向。他看着那个定位信号在冬木市民会馆的位置一动不动直到太阳落山,等绮礼在会馆的位置发出挑战信号,切嗣才真正确定,他还是没有完全读懂言峰绮礼这个人。,他根本不是为了达成战争的胜利而来的,而更像是为了尽可能参与战争本身而行动着。,过了十点,舞弥报告称发现了肯尼斯和Saber的身影,还有雁夜和Beserker,但会馆内没有传出激斗的爆炸声——算上Archer和Assassin,若是有四个从者三个阵营在那里,这种寂静简直是匪夷所思。,感觉不妙的切嗣当时打通了留给雁夜的那部手机。电话很快有人接通,然而背景中只有人类微弱的呼吸声。,非常平稳,同时非常平静,像是机械设定的钟表那样精准——就跟切嗣自己一样。,“……”,切嗣知道这阵呼吸的主人是谁,所以什么都不说地立即挂断了电话。,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在这场战争中,和言峰绮礼的正面对决是不可避免的。,而且他怀疑,Saber和Berserker两方目前都受到了绮礼的影响,成为了那个神父的助力。算上Archer和Assassin,会联起手来对付Lancer的对手竟然有4个……,这可以说是最差的状况了,是切嗣一度也没有考虑过的危局。,而且,绮礼的行动模式也让切嗣越发地开始害怕这个人——切嗣怀疑他甚至已经发现了爱丽丝菲尔身上的定位器,可他却没有摧毁那个定位器,也没有试图做出欺瞒切嗣的单纯转移定位器的举动。,言峰绮礼像是死在了市民会馆里那般,进去了就再没变过位置,一副要在那里坚守到底的样子。结合那个电话里他的反应,切嗣怀疑绮礼的最终目标还是自己。,他在那里等自己。他放出狼烟的意思就是“我就在这里,卫宫切嗣,来吧,接受我的挑战。”,切嗣本不想就这么顺着敌人希望的思路攻过去,但他怀疑自己或者舞弥能否溜过敌方四名从者组成的封锁线。正面强攻似乎是唯一的选择。,想到这里,切嗣虽然没有直接转动视线去看,却把注意力放在了身边的从者身上。,阿尔托莉雅•潘德拉贡穿着一套她用来伪装成现代人的黑色皮衣坐在离切嗣不远的地方。自从爱丽丝菲尔被劫走之后,她凛然的目光虽有所失去气势,但面孔丝毫没有犹豫或憔悴之色。,“Lancer。”,“在。”,“如果在同一时间对上Saber、Assassin、Berserker和Archer四名从者,你有多少胜算?”,“不好说,”Lancer平淡地摇头,“这要取决于Archer手里有没有我没看过的王牌。”,“如果他没有呢?”,“我能赢。”Lancer语气很轻,但字词间透着不容挑战的自信,“只根据情况可能需要御主你用令咒稍加辅助。”,切嗣的令咒目前只剩一道,但仅仅是实现愿望的话,切嗣并不需要把这道令咒拿来命令Lancer自杀。他自认为目前和从者的关系还算正面。,不过,若是单单考虑接下来的话题,就未必了。,“Lancer,我打算联合Rider去攻打市民会馆。”,“我认为这是正确的选择。”Lancer认同道,“最好让Rider作为先锋,试探敌人的实力。”,“但拉拢他的阵营不是一件易事。Rider的御主对他没多少约束力,而他自己除了圣杯之外到底迫切地想要什么,其实非常难以确定……”,切嗣停了几个拍子,并点了根烟,让Lancer有机会细细体会这话里的含义——,“……除了一样——”,“……”,直到目前为止,切嗣和阿尔托莉雅的对谈多以高效的过程和有见地的结果完成。两人甚至没有多少次真正对上过视线,哪怕近在咫尺都像是在用无线电通话。,可是这一次,听见切嗣话并明白其中暗示的亚瑟王,慢慢把头朝自己的御主转了过去。,“绝不。”,这回答的斩钉截铁证明她完全理解了切嗣的意图。毕竟,征服王伊斯坎达尔多次提到过那个,还做出过相应的行为,这不像是故意放出来的假情报。,可阿尔托莉雅不愿配合,哪怕她认为这确实可能有效。,“为什么不行?”,切嗣手里夹着烟,冷冷地问道。,“不行就是不行。”Lancer面无表情地把脸转回前方,“我不打算出卖我身为女人的那部分,来换取胜利。”,对Saber展示自己的身材是一回事,但对Rider……她觉得他没那么好骗,而且不同于拘泥于荣誉的Saber,Rider肯定会得寸进尺。,切嗣又吞吐了一口烟圈,一字一顿地问:“哪怕这样的牺牲能逆转你国家的命运?”,“……?!”,突然间,Lancer发现了之前问题背后藏得更深的陷阱。,<他注意到了……?>,切嗣最后提出的问题所用的语气掺有怀疑。他怀疑亚瑟王真正的愿望是什么,但阿尔托莉雅无法确定他是什么时候才真正发觉的。,“你有事在瞒着我,Lancer……”,切嗣不给阿尔托莉雅整理思路的机会,空洞的眼神直视着前方平静的湖水——,“……我希望知道那是什么。”,这一刻,阿尔托莉雅突然发现自己其实一直知道但故意不去关注的事情——自己和这个御主之间的距离其实相当远。,尽管在性格和行事风格上,两人十分相近。Lancer和切嗣面对眼前挑战的态度都相当现实,能用尽可能理性的方式按部就班地处置,然而也正因如此,两人之间并不存在无法用利益衡量的深厚情谊,而更像是单纯的契约者。要说的话,阿尔托莉雅反而觉得自己跟爱丽丝菲尔建立的友谊更深厚一点。,讽刺的是,这正是圣杯战争中从者和御主之间平均来说的基本关系。,Lancer不知道切嗣是何时看出来自己对他撒谎的,但是既然爱丽丝菲尔都能看出来,这个乍一看给人以慢慢吞吞印象甚至显得有些愚钝,但实际上像掠食者一样精明敏锐的男人,也差不多该察觉了。,同时,也正因为有爱丽丝菲尔的前车之鉴,现在的阿尔托莉雅能比那时更为坦然地说出实话。,“我的愿望不是拯救我的王国。”,“……”,切嗣没应声也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等阿尔托莉雅自己说下去。,“我降临此世是为了找圣杯寻求一个答案。”,切嗣这下问道:“答案?”,“为什么我的国家毁灭了?某人对我究竟有何不满?为什么那家伙明知最后会落得两手空空却还是要与我作对?……”,阿尔托莉雅语气悠然,既不像是恨,也不像是怒。她像是一座废墟千年之后的造访者,面对着瓦砾间的残骸尸骨,说着触境生情的疑问。,切嗣知道,这片废墟就是她的王国,这状毁灭就是她的过去,然而阿尔托莉雅坦率地面对着它们,面对着遗迹本身,只是在这份坦然的背后却有着极不容易察觉的执念和绝望。,她恐怕就像他一样,已经意识到了面前难题里巨大的矛盾和可能潜藏在题目背后的触目惊心的正确答案。而她知道靠自己的手或是别人的手都无法获得这个答案,所以才会把愿望寄托于圣杯。,他也是,深知斗争是人类本性的一部分,才会仰仗于圣杯才能缔造的奇迹。,“你不理解莫德雷德骑士为什么要背叛你?”,“是的……”阿尔托莉雅稍微一惊,“你怎么知道?”,她刚才并没有说具体是谁,但切嗣依然敏锐地指出了问题的中心。,“我在梦境里看过了你的过去,亚瑟王。”切嗣坦白了自己产生怀疑的原因,“我跟随你去往了剑栏,看到了末日。我看到了你的孩子冲你大吼‘一切皆已毁灭,你我的胜利都不值一提’……”,正是这句话让切嗣也产生了对这段传说评价的怀疑。莫德雷德并非是大家所认为的“为了王位才背叛父亲”。这位王子行动背后的动机一定藏有更深邃的原因。,“嗯,”阿尔托莉雅相当平静地点点头,“我想知道莫德雷德为何要背叛我。仅此而已。”,“而且你觉得现世的资料和人都无法回答你的问题。你那天在德国城堡的图书馆里就是在查这些,是么?”,“是的。”,“我猜,就算我说我知道,你也不会相信吧?”,“是的。”,阿尔托莉雅依然不认为目前时代的人能解除她的疑惑,就像目前时代根本没有人发觉千年之前的亚瑟是位女王一样。神代随着“神秘”的退去,历史终将变为传说,传说变为神话……曾经不可辩驳的真相被扭曲的程度已经难以想象。,不,就算是当时的当事者也受到自身视野和视角的蒙蔽。阿尔托莉雅深知这一点,正是因为她完全看不懂那个孩子的行为模式。,不过,将这层困惑暂时扒到一边,阿尔托莉雅必须面对自己的御主。,卫宫切嗣终于对她产生了信任危机。她知道这迟早会发生,所以静静地等待着他的评判。,“我相信你,Lancer。”,“……?”,就这么简单?,阿尔托莉雅反倒不太敢相信。,从者隐瞒了自己真实的愿望,御主却在问出所谓的真相之后轻描淡写地表达了信任。切嗣如同一位工程师发现了自己作品内部隐藏的一道可怖的裂痕,却只是面无表情地指示工人“把它堵上”。,“为了获得你的答案,去和剩余的从者战斗吧,Lancer……”,切嗣抬头凝视着夜空,用心无旁骛的语气缓缓说道——,“……去击败他们,去消灭他们。我不指望你对我如同兄弟姐妹那样信赖,也不会把你当成我的附属。我只希望你在和敌人对阵时不要犹豫,不要留有疑虑。你将为了你离开英灵座,踏上尘世的土地的唯一目标而挥舞神造的圣枪。而我会献祭我自己和手上的血,来缔造永世的和平。”,“御主……”,直到这一刻,阿尔托莉雅才发现,自己和切嗣之间并不需要相互试探和欺瞒。,两人本就是在很多地方相近,却又在很多地方截然不同的陌路人,因为一次相性召唤和一个魔术的契约而站到了一起。两人对彼此的命运本质上并不关心,只是理性地,逻辑式地考虑问题,但正因如此,反而可以相安无事,将各自的后背交给对方。,胸中的那个声音在赞赏这个男人的决绝。阿尔托莉雅的嘴角也扬起微笑。,“我很高兴你能成为我的御主,卫宫切嗣。”,“我也很高兴你会响应我的召唤,成为我的从者,亚瑟王。”,“所以,想出什么能最有效率退敌的计策了么,御主?”,“老实说没有,除了正面强攻这一条路之外。”,“难道你自己也在其中么?”,“是的。当然,我不会去对付敌人的从者,那是你的工作……”,切嗣站起来,将烟掐灭——,“……我,要去杀死那个御主。”,“言峰绮礼……么?”,切嗣不回答,但阿尔托莉雅已经知道了他的目标。,她所不知道的是,就算表现得坦诚,决绝,无牵无挂,切嗣心中隐藏极深的角落里,却依然带有一丝对这个穿越时空来到自己身边的女人的怀疑。,这份怀疑源自他的经历,源自于他一层又一层武装起来的,如今已经濒临崩溃的脆弱内心。切嗣从不会绝对信任他人,或者说,他的逻辑总会让他在自己都未必能意识到的情况下,为了正义而背叛他人。,他直到现在都没有告诉阿尔托莉雅,她不是他凭相性召唤而引导现界的。他没有告诉她,她生前最为强大的武装之一就在他手中,而他打算将其用到他自己身上。,这是最有效率的战略兼战术。切嗣自己是这么认为的。,只有这样,他才能带着十二万分的自信,去面对那个他依旧看不懂的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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