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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伦缇娜原本没有这么冷酷,她为人和善,只是战争使得她隐藏的(遗传的)天性被激发了出来。她有什么办法呢,她根本就不情愿。云茹怕她,殊不知她也有害怕的对象,怕得睡觉都睡不安稳。最高指挥部算一个,能随时把她丢进古拉格。除此之外她还怕鲍里斯,一个死人。她更怕莫拉莱斯,父女俩在阿拉莫见到她时的眼神她永世难忘。,归根到底,她还是倒霉,不倒霉,就不会刚好成为“远东战区唯一堪用的苏俄高级指挥官”。她恨死这个差任了,事后总结,在鹿儿岛发现不对劲之后她就应该撂挑子走人……可这是妄想。她乐意把那些肮脏的阴谋都压下来,不见得别人会让她好过。,“无论多少,将筹码握在自己手中,总比被动地跟在其他人……后面。要强。”
瓦伦缇娜对佐菲亚这么感慨。佐菲亚处理完手头的事务,踩着轻松的步子晃到瓦伦缇娜身边,见她脸上掩饰不住倦意,于是放下几瓶伏特加,站在瓦伦缇娜身后轻轻替她揉着太阳穴。
“现在的局面,说实话已经与你无关,你应该喝点“水”,然后回去睡个好觉,将军同志。”,“你说的我都懂,师姐,但我丝毫不怀疑要是我这时候敢睡,远在中亚的那位达瓦里希·武,立刻就能飞回来把我们一窝端。远东可没第二个人能挡住那个老不死。”,瓦伦缇娜抱怨着,身体却诚实地拿过一瓶伏特加,顺便对佐菲亚道声谢。她管佐菲亚叫师姐,中学她们俩认识,佐菲亚比她高一级,现在佐菲亚是中尉,她是少将,差了不知道多少级。佐菲亚被她带到自己身边,算得上关系户里的关系户。不论外人怎么诟病,这对指挥官和副官的组合在全世界立下了赫赫威名,能打胜仗才是最重要的。至于裙带关系……让莫斯科那帮老爷官们头疼去吧,老爷爷们,包括瓦伦缇娜的爷爷。,“您是对的,瓦伦缇娜·雷沃列夫娜同志。但您是否忘了您已经半个月没合眼?继续这样下去,敌人只要耐心等您猝死,胜利的天平就再也不可能倾向我们了。”
佐菲亚冷静地向瓦伦缇娜提出建议,瓦伦缇娜一手扶着额头,合着眼做小憩状,另一手随意摆了摆。
“不要用“敌人”这个词,是朋友,同志。”,佐菲亚点头。所以佐菲亚不如她,这种概念性的东西佐菲亚一向很难理解。瓦伦缇娜自带先天优势,她不该来带兵打仗的,死在战场上对她家、对苏维埃联盟都是无可挽回的损失。她本该坐在谈判桌上商量谁是老大、谁是老二,或者谁是大哥、谁是大姐的问题,现在她只是一个少将,分量根本就不够,她实在难以补救局面了,原谅她吧。,“好朋友,对么?如果没有过去这半个月刚发生的事情,我还真愿意和中国的那几位指挥官交个朋友。您觉得怎样?达瓦里希·颜,您不说话是因为渴了吗,要不要来点生命之水?”,颜洪韬冷眼看着两个女军人在他面前上下翻嘴皮子,俄国人的语速太丧心病狂了,他不习惯。还有一点,瓦伦缇娜对谁都客客气气的,一口一个вы,可真正的朋友都是以ты论处的。,“前面的话题就免了,一个即将去科雷马度过余生的囚犯,不值得结交。但是伏特加可以来点。”,颜洪韬有样学样,举起伏特加往嘴里灌,闭上眼,咂么着滋味,仿佛这苦难的日子有多么享受似的。可瓦伦缇娜跟他不一样,瓦伦缇娜是真拿伏特加当水喝。她觉得颜洪韬的反应实在无趣,嗤笑一声。,“契丹佬。”
“请别这么叫,нет Китай,Цинь。”,颜洪韬严肃地盯着瓦伦缇娜,他不确定瓦伦缇娜是否清醒,不确定这司令部里面还有几个人醒着,光是浓重的酒味就能放倒一窝北极熊,现在是下手的好机会——才怪,瓦伦缇娜喝酒上脸,脸是红的,头发是红的,眼睛是红的,衣服也是红的,往这么一团火焰里面泼酒,你说她会不会烧得更旺?,“……呵,同志,你的要求很合理。”瓦伦缇娜眨了眨无比清明的眼睛,她一点都没醉。“如果我没记错,在克里姆林也有人先你们中国一步,更早提出了这个建议,你知道是谁?”,颜洪韬不敢再说话了。这家伙看起来浑浑噩噩,实际清醒到极致,颜洪韬是当兵的,又不是政客,最不擅长应付这种敌人。,瓦伦缇娜知道他在担心失言,于是又灌了一口伏特加,表情逐渐如灵魂出窍。她在回忆,那已经是久远之前的事情了,甚至远在瓦伦缇娜入伍之前,甚至可以追溯到她听都没听说过的年代。
“是尤里·弗拉基米洛维奇·马林。”,五六十年代的历史瓦伦缇娜不提,从七十年代开始尤里作为罗曼诺夫的军事顾问,那时他并无太多话语权,他的建议被直接忽略;若干年后他当上了国防人民委员,仍然死心不改。他理应具备丰厚的知识储备,却问了个很天真很可爱的问题:为什么不改称呼呢?改了多好啊,能讨中国朋友的欢心,而且不管改不改,“中国”这个词不都是Ч开头吗?计算机程序也无需改动,简单又不用费太大工夫……,当时罗曼诺夫和一众委员错愕得不轻,会议之后罗曼诺夫把他叫去办公室,说,马林同志,这里有本俄语字典,我建议你背上一些常用词,以免在大庭广众之下出丑。这非是挖苦他身为罗马尼亚人俄语不及格,但尤里意识到他肯定暴露了些什么……瓦伦缇娜知道她应该从这件小事查起,可是具体查什么,方向在哪里,她全无头绪。,“说起来,尤里同志不知道又在负责什么项目,居然把我们的克隆技术全都回收了,我很迷茫啊,他居然绕过了我这个远东最高指挥官,达瓦里希·颜,您参观过我们苏联武装力量引以为傲的克隆缸吗?您要是见过,肯定会留下难以磨灭的记忆,想象一下,一个与您有着同样面貌,身高,体重……连发型都分毫不差的新生命,就在您眼底下被制造出来?”,“我无法想象。”
“这就对了,当时我和您一样震撼,但我知道的比您多点。负责这些高科技的正是我们的国防人民委员同志,我最早听说他是在我小学时候……”,瓦伦缇娜很隐晦地向颜洪韬描述着前因后果,尤里叛逃的消息是最高机密,能不能听懂全靠颜洪韬的悟性。瓦伦缇娜的算盘其实打得不错,最坏的情况她回美国,能争取到中国人支持更好。但瓦伦缇娜有一点说的不对,她和那帮中国人永远也成不了朋友。首先是因为她对几乎所有人都客气到冷漠,乃至疏离,不只针对中国;其次她和那些人有太多相似之处,众所周知,同类只会互相厌恶……,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是中国人正拿捏住了苏俄的七寸。瓦伦缇娜很讨厌被人威胁,现在她不得不缩在海参崴那一亩三分地,等待最高司令部让她打珲春。她估计自己永远也等不到了,索性一瓶又一瓶灌着伏特加。指挥部的暖气开得很足,瓦伦缇娜在经历多日的奔波后终于敌不过睡意和暖意,借着酒劲,当着颜洪韬的面睡着了。,“韶……”,与清醒时不同,瓦伦缇娜睡着之后很文静,梦话也很小声。颜洪韬看向佐菲亚,佐菲亚比个安静的手势。让她好好睡吧,她太累了。,颜洪韬不免也犯起了思乡病,虽然他离祖国仅半个小时车程。他担心自己的亲人们,除此之外的任何人他都不太关心。云芷和云茹姐妹俩暂时无恙,受到的精神创伤先不谈,云茹在国内找不到能让她安心的地方,她干脆长途奔袭上千公里,从东部边境的海参崴一路逃到西部边境的阿勒泰,只为去投靠一个人,活命要紧。,她没料到,自己会在同一地点碰上第二位想拜见的对象。她顿时觉得自己保命的概率大了一些,要不是路上有卫兵看着,她真怕自己会笑得合不拢嘴。这一切好心情都在她走近司令部的时候土崩瓦解了,她在基地外面都能听见那两个人的吵架声。不用问,在某个问题上两位大领导出现了分歧,具体内容云茹不知道,她没那个资格。,她只听见自己上司在屋里大吼——你脑子被门夹了——暴怒的对方果真跟门较上了劲,回身一脚将门板踹飞了老远,还好云芷躲得快,拉了她一把。云茹亲眼看着和自己相同发色但是不同长相的女人从自己身边大步迈过,理都不带理她的,这让云茹很怕。她要是知道晚上这俩人是怎样和好的,肯定就不会怕了,可是她现在不知道。,“……领导,怎么回事?”
云茹声音打颤,屋里冒出来的第二个脑袋对她摇摇头,叹气。这也是个白毛,北地多雪,可同一个基地里有四个天生白发,不管到哪都引人瞩目。
“林韶。——进来说,孩子,别傻站着。”,云茹没动,她的领导看她一眼,恍然大悟:
“哦对不起,我忘了,你进不来。”,“我这就脱。”
云茹的动力甲比门框还宽,她不得不按下手腕附近的一个按钮,将自己从中解脱出来。现在她感觉自己像蜕了壳的幼虫,又没有了安全感。云芷默默地帮着她,比她还胆怯,一句话都不敢说,毕竟她能理直气壮站在这里,云芷不能。恰好,武瑶光,也就是瓦伦缇娜口中那个老不死看出她们心里所想,出声宽慰道:,“你去营区找人把你安顿好,孩子,别怕,在我这里谁也不会拿你们怎样。”
“是。虽然我不在您麾下——根除者KР822云芷,指挥官KC106云茹,随时待命,愿用生命洗刷耻辱。”
“行了,她需要休息,你就别吓她了。”,云芷对她们敬了个礼,转身离开,剩下的年龄大一点的白毛看着小白毛,又问:,“你是要先找个地方睡一觉?还是在这等我忙完?”,“我觉得我睡不着。而且领导,你的事比我重要得多。”,云芷走后,云茹终于露出满脸疲态,坐在凳子上像颗霜打的茄子,腰直不起来。她垂着脑袋,察觉到头顶有一道水蓝色的澄澈目光正凝视着她。云茹不敢抬头,许久,她发现自己胸牌歪了。目光的主人伸手帮她戴好,几根青葱手指如同发簪,轻轻络住一缕和自己同样的白发。,“注意仪表,你是国家的门面,切不可妄自菲薄。”,云茹很想问武瑶光,我是门面,那你是什么?还是说武瑶光终于有了自知之明,意识到她自己远观是出淤泥的白莲,掰开却是黑心棉?云茹不是诋毁她,她号称老好人,谁都不得罪,但与她共事过的领导都知道她有多么惹人讨厌——只对外,不对内,她护犊子。武瑶光对自己人究竟有多好,用云茹的话来形容,如果武瑶光不死,云茹一辈子都不会考虑另谋出路。云茹想都不会想。,武瑶光全程注视着云茹那副像是有话要说,最终却又咽了回去、如鲠在喉的表情,同样什么都没有讲。——云茹甚至不是她的直系下属,保持距离最好。,“好了,打起精神来。瓦伦缇娜·雷沃列夫娜也是人,没什么可怕的。”
“我明白,她也是人,是人都有缺点……”,云茹努力催眠自己。两年后颜洪韬给她带来了一个有趣的消息,瓦伦缇娜胆小,尤其怕鬼,怕一切灵异和邪门的东西,简直丢尽了脸面,不光丢斯拉夫人和布尔什维克的脸,更丢物理学专业的脸。人间哪有鬼,最多有一段电磁波残片,作为“幽灵”在世上游荡。瓦伦缇娜怕得要死,单论这点就不如她的同伴和对手,她们不光会驱鬼,甚至能役鬼,吓都足以吓晕她。,“……是人都有缺点,领导,你身上有烟味。”,云茹的眼珠子一转,武瑶光在她脑门上敲了敲,说声抱歉,终于放开了她。,“依我看,你是在西藏被她吓出心理阴影来了。说到底是我的错。你先喝杯茶,清淡一点,不要那么浓……EVA响了,帮我看看是谁。”,武瑶光让云茹坐着,自己去泡茶,这时候武瑶光很少随身佩戴的EVA来了通讯,就摆在云茹手边。她这里没有勤务兵,更没有警卫员,武瑶光非常能打,谁警卫谁都是个问题。军队主官们也因为两尊大佛吵架,临时被赶到其他房间去了,云茹暂且忽略军队纪律,拿起自己长官的EVA快速瞅了一眼。搁平时云茹想都不要想,掉脑袋的事,所以她也好奇。,『视频通讯请求』
『加密』
『С:КМ1-阳羽风』
『В:КС1-武瑶光』,“是阳元帅。”
“接。”,云茹将EVA平放在桌上对准武瑶光,武瑶光还在往手心倒茶叶,转身看见云如的目光在阳羽风和她之间来回打转。这是常事,但凡是长了眼睛的人,见到两位元帅如同孪生姐妹般的长相都得起疑心……云茹和云芷长得都不如阳羽风和武瑶光那么像,她已经习惯别人的打探了。,“瑶光,我有个不成熟的想法。”
“怎么了,凤羽?回来当面说呗。”,阳羽风刚刚才摔门而去,现在两个人却已经能心平气和地对视。她们俩隔着一道虚拟的屏障默默无言,此时云茹的眼睛突然瞪大,趁阳羽风看不见,对武瑶光使劲比划。,『领导,脖子,脖子!……脖子上有红印!』,武瑶光奇怪地瞧了云茹一眼,翻起领口,遮住那道显然不是由任何昆虫叮咬留下的痕迹。阳羽风会心一笑,但是随后便拒绝了武瑶光的邀请。,“不了,我直接去满洲里,你等会把我发给你的数据库看一遍。还有,我来找过你的消息最好不要告诉任何人。”,两人很微妙地同时看向云茹。云茹内心飙出一万句国骂,她当然知道阳羽风和武瑶光是深度捆绑的,正如她所见,如所有人都能看出来的那样,这俩人不光都是白毛,长相也近乎镜中倒影。到底有多巧,才能在世上遇见一个与自己有着99%重合度的人?她俩关系好,在军中互为后盾,性格相似却又互补,就像……,像从克隆缸里出来的。这个问题本来不成问题,问题是其他人近些年陆续见识过了心灵部门的克隆技术,自然就把矛头指向了武瑶光。巡视组在国内一通检查,西北、华北、华中、华东、华南,甚至高原苦寒的西南和最不可能的东北都翻了个底朝天,试图给武瑶光扣个串通心灵部门、克隆自己,大逆不道的帽子,非要整得她身败名裂不可。武瑶光被堵得没办法,不得不出示自己和阳羽风的基因检测报告,证明她们俩“几乎”没有血缘关系。剩下那一点血缘是怎么回事?武瑶光思来想去,也只能给出猜测,或许是因为她们俩老家挨得近,难免沾点亲戚……,搜查组自然不会放过这么个实地考察的机会,但是往常习惯打太极的阳羽风终于忍无可忍,揪着一个老爷子的朝服逼问,十八线小破城市实在不劳您费心,车马劳顿,要不要我把你绑在无畏舰的导弹上送你一程?想动我老巢,问过我的舰炮、两栖机械化步兵和陆战队没有?问过我三支内海组、太平洋舰队和印度洋舰队里的那么多老乡没有?是不屑于问,还是怕青岛海军基地的浪太大太急,掀了你的渤海?,这件事让她们与其他人产生了裂痕。万幸云茹和她俩长得不像,否则云茹走在她俩中间像一家三口似的,更招人猜疑。阳羽风跟云茹不怎么来往,但由于有武瑶光和另外一层关系在,云茹在阳羽风那边还算吃得开,这已经是公认的事实了。,“我有个问题问你,云研究员,虽然我不主管军事科技……对沃尔科夫的解析完成多少了?”
“因为小苏斯洛夫把他抢了回去,所以资料不够。现有的成果已经能投入实战,但性价比存疑,就这样。”,“好。挺好。好好干。”
武瑶光搭话,递给她茶和一包奶干。云茹嚼了一颗,表情肃然,武瑶光追问她,她实话实说:
“难吃。”,“那看来你和我一样,还有正常人的味觉。”
武瑶光低头安静地发笑。鬼知道武瑶光实际年龄有多大,她都已经混到了一字并肩王,看着却比云茹还嫩点。阳羽风外表也年轻,但她笑起来总给人一种轻蔑和桀骜不驯的感觉。
“400mm等降水量线以北,谁也别笑话谁,你还没被那帮突厥蛮子同化吗?”,果不其然两口子又吵起来了。云茹堵着耳朵不敢听那些虎狼之词,直到阳羽风最终不再废话、挂断了通讯。自此,武瑶光向西,阳羽风向东,分道扬镳,云茹好长时间都没能见到她,因为云茹回去就泡在实验室里不肯出来。云茹不知道她们什么时候能和好,反正跟云茹没多大关系。,云茹也不知道,再下次武瑶光和阳羽风躺在床上说些枕边话,互相交换情报,已经是十月底,秋冬之交。彼时瓦伦缇娜辞去职务,回了华盛顿当她的闲王,而就在她一墙之隔的哈瓦那,菲德尔·亚历杭德罗·卡斯特罗正在秘密会见何塞·阿尔卡迪奥·莫拉莱斯。盟军总司令伊莱恩·斯塔弗洛斯在西敏寺里来回踱步,等待欧盟司令从奥尔良游击队据点发来的情报。友川纪夫在大西洋上空孤独地飘着,或许在思念他的家乡,也可能单纯是想吃碗白米饭。尤里·弗拉基米洛维奇·马林和他的几位异教难得齐聚,想办宴会却众口难调,差点为伙食打起来,最后还是选择了都能接受的马奶酒,一醉方休。无论他们的心情如何,这场持续半年,如闪电般开始,却又如江南梅雨一样淅淅沥沥,让半个地球换了颜色的战争总算告一段落。这些人里没有谁天生喜欢打仗,可历史最终推着他们走到了彼此的对立面。谁错了?谁都没有错。,“所有人都尽力做了在自己看来有益、合理的事情,但就是这样的理性、中立、客观,带着所有人走向穷途。 ”,武瑶光一语成谶,最先应验这句话的是她自己。她死后西北无人,害得云茹背井离乡,再也没回过阿克赛钦,一个让多少人牵挂和记恨的地方,一个看似是漩涡中心的边陲重镇。茫茫戈壁埋葬了多少人的思乡梦,云茹从未认真细数过,其中至少有她一份。,但要真正理解这片乱局,还是要先放下仇恨,从1982年那个9、10月份交界的秋天讲起。时间甚至可以推得更早,地点也不在克什米尔,而在云茹做梦都想用MIDAS炸平的那个哈萨克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哈萨克厄普西隆帝国。
瓦伦缇娜对佐菲亚这么感慨。佐菲亚处理完手头的事务,踩着轻松的步子晃到瓦伦缇娜身边,见她脸上掩饰不住倦意,于是放下几瓶伏特加,站在瓦伦缇娜身后轻轻替她揉着太阳穴。
“现在的局面,说实话已经与你无关,你应该喝点“水”,然后回去睡个好觉,将军同志。”,“你说的我都懂,师姐,但我丝毫不怀疑要是我这时候敢睡,远在中亚的那位达瓦里希·武,立刻就能飞回来把我们一窝端。远东可没第二个人能挡住那个老不死。”,瓦伦缇娜抱怨着,身体却诚实地拿过一瓶伏特加,顺便对佐菲亚道声谢。她管佐菲亚叫师姐,中学她们俩认识,佐菲亚比她高一级,现在佐菲亚是中尉,她是少将,差了不知道多少级。佐菲亚被她带到自己身边,算得上关系户里的关系户。不论外人怎么诟病,这对指挥官和副官的组合在全世界立下了赫赫威名,能打胜仗才是最重要的。至于裙带关系……让莫斯科那帮老爷官们头疼去吧,老爷爷们,包括瓦伦缇娜的爷爷。,“您是对的,瓦伦缇娜·雷沃列夫娜同志。但您是否忘了您已经半个月没合眼?继续这样下去,敌人只要耐心等您猝死,胜利的天平就再也不可能倾向我们了。”
佐菲亚冷静地向瓦伦缇娜提出建议,瓦伦缇娜一手扶着额头,合着眼做小憩状,另一手随意摆了摆。
“不要用“敌人”这个词,是朋友,同志。”,佐菲亚点头。所以佐菲亚不如她,这种概念性的东西佐菲亚一向很难理解。瓦伦缇娜自带先天优势,她不该来带兵打仗的,死在战场上对她家、对苏维埃联盟都是无可挽回的损失。她本该坐在谈判桌上商量谁是老大、谁是老二,或者谁是大哥、谁是大姐的问题,现在她只是一个少将,分量根本就不够,她实在难以补救局面了,原谅她吧。,“好朋友,对么?如果没有过去这半个月刚发生的事情,我还真愿意和中国的那几位指挥官交个朋友。您觉得怎样?达瓦里希·颜,您不说话是因为渴了吗,要不要来点生命之水?”,颜洪韬冷眼看着两个女军人在他面前上下翻嘴皮子,俄国人的语速太丧心病狂了,他不习惯。还有一点,瓦伦缇娜对谁都客客气气的,一口一个вы,可真正的朋友都是以ты论处的。,“前面的话题就免了,一个即将去科雷马度过余生的囚犯,不值得结交。但是伏特加可以来点。”,颜洪韬有样学样,举起伏特加往嘴里灌,闭上眼,咂么着滋味,仿佛这苦难的日子有多么享受似的。可瓦伦缇娜跟他不一样,瓦伦缇娜是真拿伏特加当水喝。她觉得颜洪韬的反应实在无趣,嗤笑一声。,“契丹佬。”
“请别这么叫,нет Китай,Цинь。”,颜洪韬严肃地盯着瓦伦缇娜,他不确定瓦伦缇娜是否清醒,不确定这司令部里面还有几个人醒着,光是浓重的酒味就能放倒一窝北极熊,现在是下手的好机会——才怪,瓦伦缇娜喝酒上脸,脸是红的,头发是红的,眼睛是红的,衣服也是红的,往这么一团火焰里面泼酒,你说她会不会烧得更旺?,“……呵,同志,你的要求很合理。”瓦伦缇娜眨了眨无比清明的眼睛,她一点都没醉。“如果我没记错,在克里姆林也有人先你们中国一步,更早提出了这个建议,你知道是谁?”,颜洪韬不敢再说话了。这家伙看起来浑浑噩噩,实际清醒到极致,颜洪韬是当兵的,又不是政客,最不擅长应付这种敌人。,瓦伦缇娜知道他在担心失言,于是又灌了一口伏特加,表情逐渐如灵魂出窍。她在回忆,那已经是久远之前的事情了,甚至远在瓦伦缇娜入伍之前,甚至可以追溯到她听都没听说过的年代。
“是尤里·弗拉基米洛维奇·马林。”,五六十年代的历史瓦伦缇娜不提,从七十年代开始尤里作为罗曼诺夫的军事顾问,那时他并无太多话语权,他的建议被直接忽略;若干年后他当上了国防人民委员,仍然死心不改。他理应具备丰厚的知识储备,却问了个很天真很可爱的问题:为什么不改称呼呢?改了多好啊,能讨中国朋友的欢心,而且不管改不改,“中国”这个词不都是Ч开头吗?计算机程序也无需改动,简单又不用费太大工夫……,当时罗曼诺夫和一众委员错愕得不轻,会议之后罗曼诺夫把他叫去办公室,说,马林同志,这里有本俄语字典,我建议你背上一些常用词,以免在大庭广众之下出丑。这非是挖苦他身为罗马尼亚人俄语不及格,但尤里意识到他肯定暴露了些什么……瓦伦缇娜知道她应该从这件小事查起,可是具体查什么,方向在哪里,她全无头绪。,“说起来,尤里同志不知道又在负责什么项目,居然把我们的克隆技术全都回收了,我很迷茫啊,他居然绕过了我这个远东最高指挥官,达瓦里希·颜,您参观过我们苏联武装力量引以为傲的克隆缸吗?您要是见过,肯定会留下难以磨灭的记忆,想象一下,一个与您有着同样面貌,身高,体重……连发型都分毫不差的新生命,就在您眼底下被制造出来?”,“我无法想象。”
“这就对了,当时我和您一样震撼,但我知道的比您多点。负责这些高科技的正是我们的国防人民委员同志,我最早听说他是在我小学时候……”,瓦伦缇娜很隐晦地向颜洪韬描述着前因后果,尤里叛逃的消息是最高机密,能不能听懂全靠颜洪韬的悟性。瓦伦缇娜的算盘其实打得不错,最坏的情况她回美国,能争取到中国人支持更好。但瓦伦缇娜有一点说的不对,她和那帮中国人永远也成不了朋友。首先是因为她对几乎所有人都客气到冷漠,乃至疏离,不只针对中国;其次她和那些人有太多相似之处,众所周知,同类只会互相厌恶……,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是中国人正拿捏住了苏俄的七寸。瓦伦缇娜很讨厌被人威胁,现在她不得不缩在海参崴那一亩三分地,等待最高司令部让她打珲春。她估计自己永远也等不到了,索性一瓶又一瓶灌着伏特加。指挥部的暖气开得很足,瓦伦缇娜在经历多日的奔波后终于敌不过睡意和暖意,借着酒劲,当着颜洪韬的面睡着了。,“韶……”,与清醒时不同,瓦伦缇娜睡着之后很文静,梦话也很小声。颜洪韬看向佐菲亚,佐菲亚比个安静的手势。让她好好睡吧,她太累了。,颜洪韬不免也犯起了思乡病,虽然他离祖国仅半个小时车程。他担心自己的亲人们,除此之外的任何人他都不太关心。云芷和云茹姐妹俩暂时无恙,受到的精神创伤先不谈,云茹在国内找不到能让她安心的地方,她干脆长途奔袭上千公里,从东部边境的海参崴一路逃到西部边境的阿勒泰,只为去投靠一个人,活命要紧。,她没料到,自己会在同一地点碰上第二位想拜见的对象。她顿时觉得自己保命的概率大了一些,要不是路上有卫兵看着,她真怕自己会笑得合不拢嘴。这一切好心情都在她走近司令部的时候土崩瓦解了,她在基地外面都能听见那两个人的吵架声。不用问,在某个问题上两位大领导出现了分歧,具体内容云茹不知道,她没那个资格。,她只听见自己上司在屋里大吼——你脑子被门夹了——暴怒的对方果真跟门较上了劲,回身一脚将门板踹飞了老远,还好云芷躲得快,拉了她一把。云茹亲眼看着和自己相同发色但是不同长相的女人从自己身边大步迈过,理都不带理她的,这让云茹很怕。她要是知道晚上这俩人是怎样和好的,肯定就不会怕了,可是她现在不知道。,“……领导,怎么回事?”
云茹声音打颤,屋里冒出来的第二个脑袋对她摇摇头,叹气。这也是个白毛,北地多雪,可同一个基地里有四个天生白发,不管到哪都引人瞩目。
“林韶。——进来说,孩子,别傻站着。”,云茹没动,她的领导看她一眼,恍然大悟:
“哦对不起,我忘了,你进不来。”,“我这就脱。”
云茹的动力甲比门框还宽,她不得不按下手腕附近的一个按钮,将自己从中解脱出来。现在她感觉自己像蜕了壳的幼虫,又没有了安全感。云芷默默地帮着她,比她还胆怯,一句话都不敢说,毕竟她能理直气壮站在这里,云芷不能。恰好,武瑶光,也就是瓦伦缇娜口中那个老不死看出她们心里所想,出声宽慰道:,“你去营区找人把你安顿好,孩子,别怕,在我这里谁也不会拿你们怎样。”
“是。虽然我不在您麾下——根除者KР822云芷,指挥官KC106云茹,随时待命,愿用生命洗刷耻辱。”
“行了,她需要休息,你就别吓她了。”,云芷对她们敬了个礼,转身离开,剩下的年龄大一点的白毛看着小白毛,又问:,“你是要先找个地方睡一觉?还是在这等我忙完?”,“我觉得我睡不着。而且领导,你的事比我重要得多。”,云芷走后,云茹终于露出满脸疲态,坐在凳子上像颗霜打的茄子,腰直不起来。她垂着脑袋,察觉到头顶有一道水蓝色的澄澈目光正凝视着她。云茹不敢抬头,许久,她发现自己胸牌歪了。目光的主人伸手帮她戴好,几根青葱手指如同发簪,轻轻络住一缕和自己同样的白发。,“注意仪表,你是国家的门面,切不可妄自菲薄。”,云茹很想问武瑶光,我是门面,那你是什么?还是说武瑶光终于有了自知之明,意识到她自己远观是出淤泥的白莲,掰开却是黑心棉?云茹不是诋毁她,她号称老好人,谁都不得罪,但与她共事过的领导都知道她有多么惹人讨厌——只对外,不对内,她护犊子。武瑶光对自己人究竟有多好,用云茹的话来形容,如果武瑶光不死,云茹一辈子都不会考虑另谋出路。云茹想都不会想。,武瑶光全程注视着云茹那副像是有话要说,最终却又咽了回去、如鲠在喉的表情,同样什么都没有讲。——云茹甚至不是她的直系下属,保持距离最好。,“好了,打起精神来。瓦伦缇娜·雷沃列夫娜也是人,没什么可怕的。”
“我明白,她也是人,是人都有缺点……”,云茹努力催眠自己。两年后颜洪韬给她带来了一个有趣的消息,瓦伦缇娜胆小,尤其怕鬼,怕一切灵异和邪门的东西,简直丢尽了脸面,不光丢斯拉夫人和布尔什维克的脸,更丢物理学专业的脸。人间哪有鬼,最多有一段电磁波残片,作为“幽灵”在世上游荡。瓦伦缇娜怕得要死,单论这点就不如她的同伴和对手,她们不光会驱鬼,甚至能役鬼,吓都足以吓晕她。,“……是人都有缺点,领导,你身上有烟味。”,云茹的眼珠子一转,武瑶光在她脑门上敲了敲,说声抱歉,终于放开了她。,“依我看,你是在西藏被她吓出心理阴影来了。说到底是我的错。你先喝杯茶,清淡一点,不要那么浓……EVA响了,帮我看看是谁。”,武瑶光让云茹坐着,自己去泡茶,这时候武瑶光很少随身佩戴的EVA来了通讯,就摆在云茹手边。她这里没有勤务兵,更没有警卫员,武瑶光非常能打,谁警卫谁都是个问题。军队主官们也因为两尊大佛吵架,临时被赶到其他房间去了,云茹暂且忽略军队纪律,拿起自己长官的EVA快速瞅了一眼。搁平时云茹想都不要想,掉脑袋的事,所以她也好奇。,『视频通讯请求』
『加密』
『С:КМ1-阳羽风』
『В:КС1-武瑶光』,“是阳元帅。”
“接。”,云茹将EVA平放在桌上对准武瑶光,武瑶光还在往手心倒茶叶,转身看见云如的目光在阳羽风和她之间来回打转。这是常事,但凡是长了眼睛的人,见到两位元帅如同孪生姐妹般的长相都得起疑心……云茹和云芷长得都不如阳羽风和武瑶光那么像,她已经习惯别人的打探了。,“瑶光,我有个不成熟的想法。”
“怎么了,凤羽?回来当面说呗。”,阳羽风刚刚才摔门而去,现在两个人却已经能心平气和地对视。她们俩隔着一道虚拟的屏障默默无言,此时云茹的眼睛突然瞪大,趁阳羽风看不见,对武瑶光使劲比划。,『领导,脖子,脖子!……脖子上有红印!』,武瑶光奇怪地瞧了云茹一眼,翻起领口,遮住那道显然不是由任何昆虫叮咬留下的痕迹。阳羽风会心一笑,但是随后便拒绝了武瑶光的邀请。,“不了,我直接去满洲里,你等会把我发给你的数据库看一遍。还有,我来找过你的消息最好不要告诉任何人。”,两人很微妙地同时看向云茹。云茹内心飙出一万句国骂,她当然知道阳羽风和武瑶光是深度捆绑的,正如她所见,如所有人都能看出来的那样,这俩人不光都是白毛,长相也近乎镜中倒影。到底有多巧,才能在世上遇见一个与自己有着99%重合度的人?她俩关系好,在军中互为后盾,性格相似却又互补,就像……,像从克隆缸里出来的。这个问题本来不成问题,问题是其他人近些年陆续见识过了心灵部门的克隆技术,自然就把矛头指向了武瑶光。巡视组在国内一通检查,西北、华北、华中、华东、华南,甚至高原苦寒的西南和最不可能的东北都翻了个底朝天,试图给武瑶光扣个串通心灵部门、克隆自己,大逆不道的帽子,非要整得她身败名裂不可。武瑶光被堵得没办法,不得不出示自己和阳羽风的基因检测报告,证明她们俩“几乎”没有血缘关系。剩下那一点血缘是怎么回事?武瑶光思来想去,也只能给出猜测,或许是因为她们俩老家挨得近,难免沾点亲戚……,搜查组自然不会放过这么个实地考察的机会,但是往常习惯打太极的阳羽风终于忍无可忍,揪着一个老爷子的朝服逼问,十八线小破城市实在不劳您费心,车马劳顿,要不要我把你绑在无畏舰的导弹上送你一程?想动我老巢,问过我的舰炮、两栖机械化步兵和陆战队没有?问过我三支内海组、太平洋舰队和印度洋舰队里的那么多老乡没有?是不屑于问,还是怕青岛海军基地的浪太大太急,掀了你的渤海?,这件事让她们与其他人产生了裂痕。万幸云茹和她俩长得不像,否则云茹走在她俩中间像一家三口似的,更招人猜疑。阳羽风跟云茹不怎么来往,但由于有武瑶光和另外一层关系在,云茹在阳羽风那边还算吃得开,这已经是公认的事实了。,“我有个问题问你,云研究员,虽然我不主管军事科技……对沃尔科夫的解析完成多少了?”
“因为小苏斯洛夫把他抢了回去,所以资料不够。现有的成果已经能投入实战,但性价比存疑,就这样。”,“好。挺好。好好干。”
武瑶光搭话,递给她茶和一包奶干。云茹嚼了一颗,表情肃然,武瑶光追问她,她实话实说:
“难吃。”,“那看来你和我一样,还有正常人的味觉。”
武瑶光低头安静地发笑。鬼知道武瑶光实际年龄有多大,她都已经混到了一字并肩王,看着却比云茹还嫩点。阳羽风外表也年轻,但她笑起来总给人一种轻蔑和桀骜不驯的感觉。
“400mm等降水量线以北,谁也别笑话谁,你还没被那帮突厥蛮子同化吗?”,果不其然两口子又吵起来了。云茹堵着耳朵不敢听那些虎狼之词,直到阳羽风最终不再废话、挂断了通讯。自此,武瑶光向西,阳羽风向东,分道扬镳,云茹好长时间都没能见到她,因为云茹回去就泡在实验室里不肯出来。云茹不知道她们什么时候能和好,反正跟云茹没多大关系。,云茹也不知道,再下次武瑶光和阳羽风躺在床上说些枕边话,互相交换情报,已经是十月底,秋冬之交。彼时瓦伦缇娜辞去职务,回了华盛顿当她的闲王,而就在她一墙之隔的哈瓦那,菲德尔·亚历杭德罗·卡斯特罗正在秘密会见何塞·阿尔卡迪奥·莫拉莱斯。盟军总司令伊莱恩·斯塔弗洛斯在西敏寺里来回踱步,等待欧盟司令从奥尔良游击队据点发来的情报。友川纪夫在大西洋上空孤独地飘着,或许在思念他的家乡,也可能单纯是想吃碗白米饭。尤里·弗拉基米洛维奇·马林和他的几位异教难得齐聚,想办宴会却众口难调,差点为伙食打起来,最后还是选择了都能接受的马奶酒,一醉方休。无论他们的心情如何,这场持续半年,如闪电般开始,却又如江南梅雨一样淅淅沥沥,让半个地球换了颜色的战争总算告一段落。这些人里没有谁天生喜欢打仗,可历史最终推着他们走到了彼此的对立面。谁错了?谁都没有错。,“所有人都尽力做了在自己看来有益、合理的事情,但就是这样的理性、中立、客观,带着所有人走向穷途。 ”,武瑶光一语成谶,最先应验这句话的是她自己。她死后西北无人,害得云茹背井离乡,再也没回过阿克赛钦,一个让多少人牵挂和记恨的地方,一个看似是漩涡中心的边陲重镇。茫茫戈壁埋葬了多少人的思乡梦,云茹从未认真细数过,其中至少有她一份。,但要真正理解这片乱局,还是要先放下仇恨,从1982年那个9、10月份交界的秋天讲起。时间甚至可以推得更早,地点也不在克什米尔,而在云茹做梦都想用MIDAS炸平的那个哈萨克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哈萨克厄普西隆帝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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